2001零壹-《掐头去尾不留中间》
20xx年的春节来得有点早,元旦和春节挨得挺近。
离过年只有两天了,确切的说也就只剩下今天。按照北方老的传统,只要进入了腊月二十三,就算是进入了年关,不过现在的生活节奏变的越来越快,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过节的气氛也就淡了。大型的国家企事业单位都要等到大年三十才会放假,于是乎那些黑心的私企老板们也就不在乎让你再去多挣他的一天钱了。大多数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工作,因为没有放假,不得不来上班。
睁开眼的时候,床对面巨大的丑陋的荧光石英钟的时针恰好指在六点的位置上。时针和分针是两条长短分明的散发着淡绿的幽幽光芒的小竖道,其他的都是圆乎乎的小点。时针一抖一抖的跳动,有时猛地看去就像是一只不安的波斯猫眼在眨呀眨的。当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盯着那钟表看,看得眼睛酸了,睡意浓了,就迷迷糊糊的接着睡。总之他不会睡过点的,每次睁开眼,几乎时针和分针都会笔直的站成一条线,把一个银盘等分成均匀的两半。
至于今天是什么时候醒的,他说不大清楚,只是一直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分针咯咯的移动,当突然听到咯的一声,不同于其他的任何声音的时候,他猛地睁眼抬头看看钟表。这个被石英钟占居着的位置,他在几年前,确切的说是自从他搬进这个地下室的时候就有种朴实的打算——要留着挂上一大张相片,一位美女和一位帅男相互依偎在阳光下的美丽瞬间。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百合的花冠,嘴角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微笑,依靠在男人的臂弯中。男人应该是一身洁白的礼服,口袋中别着一朵鲜红的玫瑰,两瓣绿叶恰到好处的附在口袋口上,歪着头,轻轻地吻着女人光洁的额头,鼻尖传来的是百合淡淡的清香。这个位置是留着挂结婚照的,可是这个秘密一直到女友把这丑陋的钟买回来,由他亲手挂上去,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当然包括正一脸欢喜的端详着钟表的女友。
这是女友在几次过早的起床醒来之后,果断采取的措施。据说这个石英钟采用的是自发光的纳米材料,属于先进的科技成果。可是他记得小的时候就见过荧光手表,原理大同小异,没有什么不同。当然这也是他憋在心里的话,没敢说出来,既然已经买了,又何必再惹得大家不高兴呢?这个赝品并不便宜,是仅次于他俩的笔记本电脑之外的又一件贵重物品。
有了这表,她就可以踏踏实实的睡她的懒觉,再也不用跟着他一同早早的起床。而宁昊是要早早起床的,他上班的地方离这很远,粗略的说,大约二十公里,反反复复的要倒五趟车,时间会像指缝间的细沙般不经意的逝去,到公司的时间基本就是九点。可女友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早起倒车,二十分钟的步行,轻轻松松上班去,愉愉快快回家来。这并不是说女友幸运,只是因为他们的选择不同。当年他留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的时候,选择住在这里,仅仅一个原因,就是便宜。低得可怜的房租,简直就像是在无偿的为房主看房子。那时候这里还很荒凉,不远处就是农民耕作的田间地头,整个小区不过是孤零零的几栋住宅楼,到晚上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几户亮灯的。后来渐渐的繁华了,租房的人也渐渐的多了,房租也随风的跟涨,伍拾一百的涨了几次,可是和市里的价格一比,还是这里更划算。何况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跑来跑去的也就习惯了,反而觉得没什么。
女友就不一样了,年初来到这里,毅然的放弃了城里的工作机会,在附近的一个写字楼中找了份差事,工资不低,待遇也勉强算的上可以。你一个硕士生,就这么着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本来在女友毕业的时候,他还有一丝的担心,女友会像大多数她的同学一样在cbd找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成为这个城市未来的白骨精。巨大的地位反差,容易使感情出现危机。而女友的这个决定让他实在的踏实了不少。
虽然工作差了点,可是她却安心的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住进了这个有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偶尔也有抱怨,说她那些衣服洗了,没地方晾,晾在外面怕被别人拿走,那可是她很喜欢的衣服,也很贵——她可没有闲钱去再买一件。于是,他说,都送洗衣店吧!他们的衣服就按期的送往一家洗衣店,她轻松的免去了洗衣服的痛苦,他却不得不每月多支付百八十块钱的洗衣费。以前他的衣服可都是自己洗后晾在外面的,也没见丢过一次。
原来没丢过,并不代表现在不会丢。你没听说过恋物狂,连女人的内裤都会偷吗?身为高级知识阶层的女友辩论的风格还很像小女生,只是眼角的皱纹已经掩盖不住她的年龄。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有时候也会试探性的问问。
结婚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女友的回答很轻松,她既不会说不结,也不会痛痛快快地说结,甚至连个期限也不给承诺。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你还想怎样?
她立着眼问,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汽车挡风玻璃上的大雨刷。
她不会哭,只是像看见仇人似的盯着他。
一直盯到他心虚的在脸上堆起笑容为止。
这种时候,往往首先退缩的都是他。
他不忍让这个话题成为一个不愉快的话题,尽管他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一个承诺。一个简单的承诺,哪怕是一个谎言,都能让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当钟表指到六点五分的时候,他就必须起床了。一般情况下他只能在被窝中煨上这五分钟,身边的女友则睡的像头猪,雷打不动。早餐在家里吃,这也已经是多年前的习惯。当初这里早晨根本没有卖早餐的,而在公司那边的早餐简直贵的惊人,一个普通的煎饼,都好像是专门从美国本土空运来的“肯德基、麦当劳”的种。二十五分钟之内要把洗漱和早餐同时收拾完,基本上他的安排是这样的:穿衣服,袜子、趿拉拖鞋、开微波炉热奶、热馒头和菜、洗脸、打刷牙水、吃东西、穿鞋、刷牙、穿外套、出门。自从女友住进来后在出门之前又多了一件讨厌的步骤,向女友吻别。大多的时候都不过是在女友涂满了护理霜的脸蛋上似有似无的印上一下,那种感觉还不如在自己的手背上亲一口有感觉。有时候他故意的忘掉这个步骤,顺手关门,女友居然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蜷缩着,把一床子的被子都搂在自己的怀里,均匀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等到晚上的时候,女友会友善的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目光如同秋月般的明亮,也如同秋水般的深邃,更似秋风般的萧杀。